羊之死

她突然就倒了下來，就倒在我的面前。雙膝前屈，身體不住的抽蓄；半邊臉貼著地，空氣沉重的從嘴中進出；她用力的呼吸、喘氣，彷彿在為這世間最後存有的證據痛苦掙扎。不論她掙扎的多麼努力、多麼拚命，我仍拖著她的雙腳，拖著她離開這阻礙交通的航道。她的頭始終未能再抬起來，她的眼睛卻一直看著我。羊有天堂嗎? 如果沒有天堂，那羊的靈魂該歸往何方? 如果羊沒有天堂，在這微妙的剎那，在她記憶片刻裏的我的身影，是否也就隨著消失煙滅?

今天要來幫成羊做健康檢查。這些有點年紀的羊兒可不像小羊這麼好抓，所以必須用"夾"的...先把羊群趕到大柵欄，再趕到小柵欄 (這幾乎是每天的必備工作)，再把羊群趕到單行道。單行道的尾端，就是"羊兒健康檢查機"，把羊兒夾住，再倒轉過來。我是沒法使用這個夾娃娃機，我也不懂怎麼看羊；我的工作是，把羊趕到夾娃娃機...
一般而言，羊會一直往前走，只要她覺得前面有路可以逃跑。可是，當她發現前面有同伴被倒轉...就算她是在沒有退路的單行道，仍是會拚命的想要後退或回頭...我的任務來了，想辦法再嚇嚇羊，讓她再轉回正途；或是，用蠻力推。我不能抓羊毛，因為那是重要商品，所以我必須抓她的尾巴。羊的尾巴很短，對我這個新手而言，很難抓的正確；而尾巴的下面一點點就是她的PP，所以我常常...甚至有時候，她還正好在...第一次遇到這個情形，會有點點...等到幾十隻幾百隻過去，就...稀疏平常了。

這隻羊不願往前，所以我伸出魔掌，準備抓她PP。她突然就倒了下去，頭垂地，身體不停抽動，並且尿濕了一地；她看著我，嘴中透出沉重的呼吸聲...Farm Father 說，她要死了...有時候，羊會因為驚嚇過度而暴斃，這種情形不常發生，卻讓我遇到了...是我嚇死她的嗎，是我嚇死她的嗎?? 當我把手伸向她時，她到底看到了什麼?? 我跟 Farm 爸一起將她拖離、拖離那個遇害地點；我們把她放在旁邊，等著羊的死神來迎接。她孤單的躺在那裏，沒有同伴跟她說聲再見；她還沒斷氣，她還在掙扎，而我，還在忙著工作，忙著趕著下一批的羊群，走進剛剛才死了同伴的小徑...等我回過神來，她已沒了氣息。死羊怎麼處理? 餵狗，犒賞牧羊犬。也許這也是這群狗兒如此努力工作的原因!!

又是累人的一天，成羊非常的重，要推動這些羊需要很大的力氣 (把羊推到死，則是...運氣)。我的手痠死了，而且也臭臭...不會很臭，但還是臭臭...而且，這股味道，好像怎麼洗都洗不掉。其實，第一天之後，我就放棄洗衣服。留下一套工作用的服裝，每天上工就穿它...我在蘇格蘭買的帽子，已成了變色變味的牛仔帽。我的鞋子也是，我也不知清楚是踏在泥水上，還是什麼東西之上；布料與布料的間隙、布料裏的每一個毛細孔之間，大概，全部都是，羊之屎...